在几个世纪的地缘正治竞争过程中,决策者和理论家们为了阐释国家之间关系的复杂性,发展出一系列核心概念,包括势力范围、力量平衡和联盟等。这些概念必须加以调整,才能适应21世纪的具体形势,但它们仍然是可用于理解和建构国际秩序最牢靠的基础单元。
当两个国家之间的力量均势变化到一定程度,使一个国家占据主导地位时,新产生的力量平衡就投下了一道阴影,它就是“势力范围”。19世纪初期这个术语才正式成为外交词汇,但这个概念其实与国际关系本身一样古老。(正如修昔底德所注意到的,公元前五世纪波斯人战败之后,斯巴达要求雅典不要在城邦周围重建城墙,维持其脆弱状态。)传统上,大国要求获得周边小国的顺从,也期望其他大国尊重这一事实。中国和俄罗斯近期以来在它们周边地区的行动只是延续了这一传统。
势力范围不一定局限于地理范畴。美国国家安全局前局长迈克尔•海登认为,当美国引领世界创建互联网以及为其提供支持的硬件软件时,它享受了“电子监视的黄金时代”。在美国国家安全局前承包商爱德华•斯诺登揭秘之前,大多数国家都不知道美国的监控能力,因此美国拥有利用技术来监听、跟踪甚至影响他国这一举世无双的能力。
但在斯诺登曝光“棱镜门”之后,美国再阻挠其他国家采购中国通信巨头华为的5G无线基础设施,便遭到了抵制。一名正在考虑如何选择的国家领导人近期表示,华盛顿方面试图说服其他国家不要从中国购买硬件,因为这将便于中国从事间谍活动,美国希望别国购买美国的硬件,这样美国进行间谍活动便较为容易。
现实的算计
从美国的利益和价值观出发,中国和俄罗斯相对实力增强不利于美国。中俄作为大国,可以利用实力对内压制抗议,在外阻止乌克兰加入北约。中国南海可能将变得更像加勒比海而不是地中海,也就是说东南亚国家都要承蒙中国的恩典,就像拉丁美洲顺服于西半球霸主美国一样。随着俄罗斯周边国家学会敬畏克里姆林宫,乌克兰将不得不承认它失去了克里米亚。
这一现实对世界上许多国家和个人而言是悲剧性的,因为美国给它们提供了安全庇护伞,其主导的保障核心自由的国际秩序愿景提供了精神鼓舞。近期叙利亚发生的事件预示着未来的情形。2010年、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发时,奥巴马发表著名宣言称,叙利亚领导人巴沙尔•阿萨德“必须下台”。对此普京有不同的想法,而且他愿意付诸行动。他向世界证明,一个被奥巴马蔑视为“地区强国”的国家可以凭军事力量违逆美国,并帮助叙利亚领导人巩固控制权。
数百万叙利亚人流离失所,对周边国家和欧洲产生了重大影响。但不论是奥巴马还是后来的特朗普,他们都不认为这是一种种高得无法承受的代价,所以都不愿冒着美军伤亡的风险大规模派遣部队前往叙利亚作战。如今,普京和阿萨德可以微笑着让来客看看谁倒下了谁站立着,在这样的世界里美国人是否睡得安稳?美国的无所作为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遗憾的是,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,美国人不得不接受这种结果。像阿萨德正权一样,俄罗斯收复克里米亚、中国控制南海现在均已是既成事实,没人会以军事手段与它们发生争夺。

“你也配占势力范围?”,图自:Politico网站
这种逻辑在经济领域最为明显。在特朗普正府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(TPP)之前,该贸易协定本来要把占全球GDP40%的国家聚集在一起,从关税到国有企业再到劳工和环境标准都采用一套通用规则,来制衡中国的经济实力,使其成为规则的接受者而不是制定者。在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努力下,TPP现在已成为现实,只不过没有美国的参与。如果美国决策者能够设法让战略利益压倒正治考量,那么美国有可能重新加入TPP。如果美国重入TPP,加上奥巴马正府结束时正在谈判的美欧贸易协定,则该阵营GDP总和占世界近70%,另一边的中国约占20%。